承上文!!
每天打开院门之前,端木云先要煮好一壶咖啡,保持在58度。咖啡壶放在窗子外面的一张小几上,会有人在他去收花的时候取走。
咖啡馆有一位60余岁的女性常客,每个周日她会在咖啡馆待一整天。早上端木收下花,目视送花姑娘转过小条子胡同拐角时,这位女客人正好从那个拐角走出来。
女客人姓胡,据说是一名退休教授。
胡教授跟其他女客人的兴趣不同,她并不关注端木云洗手的过程。她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来,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安静地翻看,等着端木云端着咖啡向她走来时,才抬起头。目光只放在杯子上。
也许是巧合,胡教授喝的每一杯咖啡结尾的数字都是奇数。而且她也会买下这只杯子一起带走,每一个杯子的底数都有标记那一串数字。
胡教授连续三年的每个周日都会出现,她手中看的书却仍旧是同一本。
端木云想请送花姑娘喝一杯咖啡。
姑娘看起来刚刚20岁,但每次在拐角消失的时候,背影又很像30岁。她的背影摇曳着就像一段时间,在端木云深井一样的心里投下一个小石头,荡起涟漪。
那每天一束的花在咖啡馆打烊之后,都会被端木云收进卧室,剔除所有的枝叶,只留下花瓣。满屋子里都是送花姑娘的味道,那是一种轻风拂在脸上的味道,带着79%的湿气。这不是从陆地吹向海洋的风,也不是从海洋吹向陆地的风,它是有人吐气的微风。
但是端木云无法记住送花姑娘的模样,在每一个夜晚认真回想的时候,她的脸庞都在花瓣里若隐若现。
每天早上看到她,又觉得十分清晰。她的脸不是用美来形容的,而是所有美丽的集合,似乎走在街上看到的每一个年龄相仿的漂亮姑娘都可能是她。
江南苏州栀子花开的第一天,送花姑娘的花篮里就有了一束栀子花。这是端木云最喜欢的花香。
两个人唯有在栀子花上有默契,不需要端木云开口,送花姑娘就挑出了17支栀子花捧在手上。
两个人都笼罩在栀子花的香气中,送花姑娘的脸泛着粉红,眼睛穿透端木云的心。
端木云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来按摩咖啡豆。他一片一片摘下栀子花瓣,把双手浸入一堆花瓣里,就像捧着一张娇嫩的脸。在双手每一寸皮肤都被花香穿透之后,他才用心地挑选每一粒咖啡豆。
这批咖啡豆来自巴拿马一个非常小的咖啡种植园,每年仅生产1800斤咖啡豆。是一种叫瑰夏的品种与当地一种野草的杂交,端木云称它为蓝色。咖啡种植园的老板有汉族的血统。
蓝色咖啡豆的颜色并不是蓝色的,只是发出蓝色的香味。
端木云挑出了67颗绝对一样的咖啡豆,用拇指和手指细细地揉搓,直到生咖啡豆的颜色变成粉红。
在早晨的阳光射进卧室之前,端木云似乎睡着了。他梦见一个长满荷花的院子,院子里坐着一个绣娘,身穿旗袍。当她抬起脸的时候,她的红唇闪闪发光。
端木云在10点12分之前,做好了一杯混合着栀子花香和蓝色香味的咖啡。
然后他打开左边的院门,望向小条子胡同的拐角。
10点12分已过,送花姑娘并没有出现,胡教授从小条子胡同拐角处走了出来。
胡教授穿了一双古典的蓝色缎面的鞋子,脚踝赤裸着,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像两只柔软的小猫奔跑而来。她的脚踝上绣着一朵莲花,她一直在看的那本书抱在胸前。
“今天没有摆花。”她笑着对端木云说。
“今天不营业。”端木云回道。他的胃里升腾着一股强烈的饥饿感,他觉得自己要呕吐出来。
那杯飘着栀子花和蓝色香气的咖啡正在咖啡桌上慢慢变冷。
胡教授有些失望,她慢慢转过身,胸前那本书隐隐露出两个字:……辞典。
“时间并不会消失,那一段只是封存在另一个地方。就像你那杯咖啡,也许还在树上发芽。而且,你在她最美的时候遇见了她……”胡教授说着话,走向小条子胡同的拐角。
小条子胡同上三个院子都关着门。